尚书·书经

【原文】

 

王若曰：“格汝众，予告汝训汝①。猷黜乃心，无傲从康②古我先王，亦惟图任旧人共政③。王播告之修，不匿厥指④，王用丕钦。罔有逸言，民用丕变⑤。今汝聒聒，起信险肤，予弗知乃所讼⑥。

 

“非予自荒兹德，惟汝含德⑦，不惕予一人。予若观火⑧，予亦拙谋，作乃逸⑨。若网在纲，有条而不紊。⑩；若农服田力穑，乃亦有秋⑪。汝克黜乃心，施实德于民⑫，至于婚友，丕乃敢大言汝有积德⑬。乃不畏戎毒于远迩⑭，惰农自安，不昬作劳。⑮，不服田亩，越其罔有黍稷⑯。

 

【注释】

 

①格汝众，予告汝训汝：格，来。汝众，诸位民众。训，训导。

②猷黜乃心，无傲从康：猷〔yóu〕黜〔chù〕，为了除去。猷，同“由”，打算，为了，图谋。黜，除去，罢黜。乃，你们。心，指私心。从，通“纵”，放纵。康，安逸，逸豫。

③古我先王，亦惟图任旧人共政：惟图，思考谋划。惟，思。图，谋划，考虑。任，任用。旧人，指世代为官之人。共政，与君王共理朝政。

④王播告之修，不匿厥指：王，这里指先王。播告之修，即修播告。播，谓颁布命令、公布旨意、播敷言论。修，修治，治理，施行。匿，隐匿，隐瞒。一说这里的“匿”当为“慝”之误。应作“慝”，即差忒，变更。厥，其，代指先王。指，通“旨”，旨意。

⑤王用丕钦。罔有逸言，民用丕变：用，因此。丕，大。钦，敬重。逸言，错谬的言论。民用丕变，谓臣子顺从君王的旨意，百姓自然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而归顺服从

⑥今汝聒聒〔guōguō〕，起信〔shēn〕险肤，予弗知乃所讼：聒聒，意指大嚷大叫。起，编造谎话。信〔shēn〕，通“伸”，申说，申诉。险，指邪恶之语。肤，浮夸，肤浅，虚浮。乃，汝，你们。讼，争辩

⑦非予自荒兹德：荒，荒废，废弃。兹德，此种美德，即任用旧人的美德。

⑧惟汝含德，不惕予一人。予若观火：含，怀藏。德，政令教化。惕，警惕，这里当为畏惧之意。一说“惕”通“施”，给予。观，通“爟”，爟火，即热火。比喻见事明察。

⑨予亦拙谋，作乃逸：拙，当作“炪”。谓火不盛貌，即烟气盛大而火光微弱的样子，比喻见事不明。逸，放纵。这里喻指无赫赫威严。乃，则。

⑩若网在纲，有条而不紊：纲，网的总绳。以纲比喻君王，以网比喻臣子。若网在纲，比喻臣民要听从君主的命令。有条而不紊，意谓倘若如此，则政令有条理而不致紊乱。

⑪若农服田力穑，乃亦有秋：若，比如。服田，在田地劳作。服，治，从事。力穑，努力耕作方可收获。穑，收获庄稼。有秋，秋之有收成。

⑫汝克黜乃心，施实德于民：孔传：“汝群臣能退去傲上之心，施实德于民”。

⑬至于婚友，丕乃敢大言汝有积德：婚，婚姻，有姻亲，指亲戚。友，同僚，僚友。丕乃，亦为岂不。大言，即说大话，大言不惭。

⑭乃不畏戎毒于远迩：戎毒，巨大的毒害。戎，大。毒，毒害。远迩，谓远近臣民。迩，近。

⑮惰农自安，不昬作劳：惰，懒惰。安，心安理得。昬，通“暋”，勉力之意。

⑯不服田亩，越其罔有黍稷：服，治，劳作。越，在。其，代指田亩。黍稷，代指收获谷物。

 

【翻译】

 

君王这样说：“来吧，诸位臣民，我要告诫你们，教训你们，为了除去你们的私心，不要傲慢、放纵和追求安乐。从前我们的先王，也总是考虑任用世家旧臣，和他们共同管理朝政大事。先王向群臣发布政令，公布圣旨，在位的旧臣决不敢隐瞒或更改布告的旨意，因此先王非常敬重他们。他们从来都没有错谬的言论，因而百姓都起了很大的变化。现在你们大嚷大叫，编造申述许多邪恶肤浅的言论，我真不知道你们在争辩些什么。

 

“并不是我自己废弃了任用世家旧臣的钦敬之德，而是你们隐匿我的政令教化，不把我的政令教化晓谕天下百姓，不畏惧我一人的缘故。我明察你们的举动就像观火一样地清楚了然。

 

“我没有对你们施以威严，是我见事不明酿成你们的过错，使你们大为放肆起来。就像把网结在纲上，才会有条理而不紊乱；就像农夫从事田间劳作，只有努力耕种，才能盼望有好的秋收。倘若你们能去除私心，把实实在在的德政给予百姓，以至于你们的亲戚朋友，如此，你们才敢斗胆扬言说，你们一向都是积德的！倘若你们不畏惧将来或者眼前绘有大的灾祸，像怠惰的农夫一样，贪图安乐，不勤勉劳作，不耕种庄稼，这样就不会收获一粒谷物。